本文作者:adminddos

夜读|豆角缠绕的乡情

adminddos 2025-08-11 21:18:31 3
夜读|豆角缠绕的乡情摘要: ...

超市里冷气森森,豆角裹着塑料膜,一排排地沉默着。手机上弹出朋友发的表情包:卡通小人对着豆角一个劲摆手,配文“豆角劝退协会终身会员”。我忍不住笑了,指尖却在冰凉的包装上停住——这些被网络时代嫌弃的青条条,正从记忆的泥土里,伸出柔韧的藤须,悄悄缠上心房。

故乡山东的夏天,总绕不开豆角。我家院角那架豆角,一到七八月,在大太阳底下疯长,活脱脱一座绿色堡垒。藤蔓缠来绕去,叶子缝里漏下碎金似的光斑。蝉鸣正热闹的时候,母亲总喊我钻进那片浓荫里摘豆角。指尖碰到豆角上毛茸茸的皮,折断时“咔”的一声脆响,还有溅在手腕上凉凉的汁儿,都是童年里最鲜活的记号。

邻里间的豆角来回送,织成了一张情谊的网。大清早,张家嫂子隔着篱笆递过一大把带露水的嫩豆角:“俺家架子都快压弯了,快帮着吃点!”母亲笑着用围裙兜住,转身就摘了自家架上最饱满的,让我送往后巷独居的李奶奶。老太太踮着脚迎出来,硬往我兜里塞了个热乎的煮鸡蛋:“豆角老了就成鞭子了,可得使劲吃呀!”王婶端着一大碗油亮亮的炒豆角拍响院门时,母亲正把新蒸的槐花窝头装进竹篮——没过多久,那篮窝头就热气腾腾地出现在王婶家的桌上了。

母亲的手,像是能把豆角点化成宝。蒸豆角最见本事:老豆角切成寸把长,薄薄裹一层面粉,细得像落了层初雪。灶火烧得旺旺的,水汽蒙蒙中,豆角透出翡翠似的光。石臼里捣好新蒜成泥,淋上小磨香油,“滋啦”一浇——香味“轰”地散开,简陋的灶房里顿时亮堂起来。我埋着头在热气里吃,一碗下肚,连指尖都浸着香味。

凉拌豆角是夏天的好东西。焯过水的豆角绿得发亮,还脆生生的,跟拍碎的黄瓜拌在一起,淋上米醋酱油,撒一把碾碎的花生仁。捧着粗瓷碗坐在槐树下,嘴里的脆响混着蝉鸣,暑气就一点点退下去了。最让人高兴的莫过于豆角炒肉片了。五花肉的香裹着豆角的鲜气,从窗户飘出去,半条巷子的人都忍不住咽口水。父亲下班进门前,一身的累被这香味一冲,就全没了。

豆角丰收的甜里,也藏着我们小孩的“苦”。那年豆角长得特别旺,餐桌上简直被绿汪汪的豆角占满了。一天午饭,对着一盘油亮的豆角,我趁母亲转身,飞快地夹起一根甩到桌底——桌下打盹的大黄狗被砸醒,呜呜叫着跳开了。母亲回头,眼神扫过地上的狼藉和我红通通的脸,轻轻叹口气:“糟践粮食,雷公要生气的。”

还有一次,我吃腻了豆角,就把母亲新摘的豆角藏了起来,被罚站在巷口槐树下思过。蝉鸣吵得慌,阳光绚烂,豆角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好像把整个童年的夏天都罩住了。这一幕,深深留在成年后的记忆里。

吃不完的豆角,自有好去处。母亲把豆角焯过水,摊在苇席上晒。碧玉似的豆角在大太阳下缩成深褐色的细绳。寒冬腊月,窗外风雪呼呼地刮,铁锅里炖着肥嘟嘟的五花肉。母亲捏一小把干豆角扔进沸腾的汤里,那些干得发脆的绳儿像是活过来了,吸饱了油脂,吃起来竟比鲜豆角还香。第一口下肚,热热闹闹的夏天好像一下子就在舌尖上活了过来。

超市里的冷光有点刺眼,塑料膜里的豆角完美得像蜡做的。网络上的段子还在传,打趣着豆角的“不好”。可对我来说,故乡藤蔓上垂着的豆角,早就不只是菜了,那些用烟火和人情炖出来的味道,在血脉里慢慢沉淀成了一辈子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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