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adminddos

流年运势www.jixiangqiming.vip::在线测算八字www.jixiangqiming.vip:-儒说|《孟子》入门的入门……的入门

adminddos 2025-07-29 09:31:29 1
流年运势www.jixiangqiming.vip::在线测算八字www.jixiangqiming.vip:-儒说|《孟子》入门的入门……的入门摘要: ...

宋代以降,孔孟并称,《论语》《孟子》被誉为儒学双璧。江户大儒伊藤仁斋谓:“读《论语》,而不读《孟子》,则不知《论语》之言,自有头柄;读《孟子》,而不读《论语》,则亦不知《孟子》之说,本有所据。凡二书之理,浑融通彻,打成一片,是为善读《论》《孟》者也。”惭愧惭愧,《论语》尚读过数遍,《孟子》则迄未通览一过。台湾大学中文系退休教授周志文先生继《论语讲析》《阳明学十讲》之后,复著《孟子讲析》(中华书局2025年,以下简称“《讲析》”),有原文,有注解,有现代语翻译,还有“讲析”,文章清明,说理通达,窃以为颇宜初学。

将该书从头至尾细读一过,自是甚好,然《孟子》篇幅终究偏长,于初读者恐依旧是一个考验。如何才能较顺畅地把握《孟子》精义?——日文有“再入门”的说法,依鄙人浅见,似有两种意思,一者时过境迁,以前的“入门”对当下学者仍有困难,于是再度入门;一者表示谦逊,自己所写乃是前贤所著同题作品的入门,即“入门之入门”。笔者于《孟子》尚未读通,斗胆以“入门的入门的……入门”为题,“无知者无畏”确属当然。

我读《讲析》,首先重视的是“讲析”,据此可以较快地捕捉到《孟子》的重要章节。“讲析”中有几个点尤其值得关注。一是“名篇”,无需赘言,这里面必然蕴含着《孟子》的精华;二是“读者要特别注意”“读者应于此多作体会”“读者须充分把握”等提示语,与之相关的内容大都是《孟子》的核心主张;三是从“文章”的角度所作的赏析,这方面的篇章值得仔细揣摩。通过这几个关键点,《孟子》最精华的部分大致可以抓到七八分,再来熟读原文,参考注释和翻译,把握孟子的思想。不消说,这是很粗糙的读法,大概只适合初学者。

周志文著《孟子讲析》,中华书局,2025年5月

《孟子》的主旨

《孟子》包括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离娄、万章、告子、尽心等七篇,各篇主旨何如?晚清桐城派方宗诚认为:“七篇之中,前数篇,论治体治法之文多;中数篇,伤时道古之文多;末数篇,直指心体著明性善之文多。”伊藤仁斋在《孟子古义》中指出:“此书前三篇,备记孟子事业出处,至于离娄篇,始及议论。故今定以前三篇为上孟,后四篇为下孟。盖古人之学,以经世为务,而修身以为之本,明道以为之先,皆所以归夫经世也。故读孟子之书者,常于前三篇观其归趣,而于后四篇知其所本也。”

更进一步,伊藤仁斋主张“孟子之书,一篇各是一部书”。具体言之,梁惠王篇“总论王道之要”,公孙丑篇“记孟子在齐始末,及去齐以后事甚详”,滕文公篇“记孟子在滕及宋鲁之间之事也,初论王道之规模,次辨邪说之害,末杂记孟子问答之言”,离娄篇“详言治天下专在于仁政”,万章篇“专论圣贤之事实,旁及出处进退之辨”,告子篇“专明性善之义,而旁及礼乐王霸之事”,尽心篇“大抵与离娄篇相似,始之以知天立命之言,终则望闻知于千载之后,其间旁及修身齐家之事,而圣贤之蕴、王霸之辨亦备”。

当代学者邓秉元邃于经学,强调“《孟子》诸篇之作,皆用意一贯”,在《孟子章句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中对前三篇的主旨作了如下概括。

梁惠王篇上卷“主旨讨论王政,首言义利之辨,明公共性与私人性君主之别。次言为政之道,当遂生、富民、教民。终言万物一体,而归本于吾心不容己之仁根。其结构与《大学》三纲领相合,盖义利之辨者,明明德也;先富后教者,新民也;归宿于本心者,止于至善也”。下卷“主旨言君德,首言任智勇三德,此作圣之本;次言蓄君之德,此作圣之功;继言与民同好恶,此君德之会通;复言政、治之别,与夫政权(所谓天命)、治权之转移,以辨君德之得失;终言居易以俟命,以贞君德之固。其结构颇与五常相应,盖统此三德者,仁也;以道蓄君者,义也;嘉会众好者,礼也;明辨是非者,智也;居易待时者,信也”。

上述两卷论王政与君德,属外王之事。公孙丑篇上卷“言孟子之自得……归本于因时持志,勿忘勿助,为儒家内圣学之根本”,下卷“兼言士大夫之出处”。因梁惠王、齐宣王以为孟子所论“迂远而阔于事情”,故孟子只能大而言之谈王道,而滕、宋诸小国颇欲以王道自存,故滕文公篇上卷多涉及性命、教化、分工等具体实践,即所谓政术,下卷“所言则为矫枉”,去邪慝,存其诚。

附带一提,邓氏在此旧著基础上新撰《孟子章句讲疏》(上海人民出版社,2022年),对《孟子》七篇有通贯的解说,然笔者暂无缘寓目,有兴趣者可自行参阅。从上面的介绍不难看出,邓氏的解题颇具特色,应可视作一家之言。

与邓氏强烈的经学意趣相比,日本中国思想史名家金谷治对《孟子》七篇内容的概括显得较为平实:

梁惠王篇:(一)孟轲遍历诸国的国名基本上都出现了;(二)详记出处,叙述亲切;(三)专谈仁义王道,未触及心性论。

公孙丑篇:(一)以公孙丑之问开篇,以公孙丑之问终篇,全是与齐国有关的记录;(二)有对话,夹杂记事,有独白,涉及仁义、四端、浩然之气等。

离娄篇:(一)与《孝经》《大学》《中庸》旨意相近者颇多;(二)仅出现了孔门颜回、曾子、子思的名字,继承传统旧思想的意味较浓;(三)短文较多,与尽心篇相似。

万章篇:(一)大都是与万章的对谈;(二)多谈尧、舜、孔子之事;(三)长文较多。

告子篇:(一)与告子争论性之善恶;(二)称道齐桓公、管仲,容忍五霸,大都与齐国有关。

尽心篇:(一)短章居多,夹杂与他篇相似的内容;(二)话题范围较广。

孟子的思想

伊藤仁斋对孟子思想的诠释,颇具启发,在日本思想史上影响甚巨。仁斋以为:“孟子之学,孔门之大宗嫡派也。其学以仁义为宗,以王道为主。而所谓王道者,亦由仁义而行,非外仁义而有所谓王道矣。而至所以求仁义,则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之端,以功利邪说为之害。所谓性善者,明仁义之有于己矣。浩然之气者,明仁义之功用也。……孟子之学,莫要于求仁义,而求仁义,莫先于扩充四端之心。”

对此,根据金谷治的解读,仁义说是孟子思想的宗旨,王道论是这一思想的实践(政治论),性善论则是其基础。继而,金谷治认为王道论包括三方面的内容,一是不忍之政治,二是经济政策,三是教育说。

狩野直喜则将孟子的思想分为政治思想和伦理思想两个项目加以阐述,前者包括王道论、民本主义、和平论、井田法,后者则包括性善论、四端论、不动心论、立命说。

关于孟子的思想,《讲析》这样写道:

谈孟子的思想,可分两端来讨论,一是主张道德起源于“性善”;二是政治上主张“王道”。

“性善”是孟子思想的本体,有此本体,才能扩及其他;“王道”是他将本体扩展起来的工夫,是将个人的道德推广到生命的极致,以达服务人类的全体大用,也就是《论语》说“推己及人”的境界。性善是谈个人的,王道则谈的是处理政治上的事。

综合上述诸说,可知性善论是孟子思想的重要基础——《讲析》称作“本体”。我们就从“本体”进入孟子的思想世界。

(一)性善论

“性善”是孟子的重要招牌,他与告子关于性之善恶的辩论,对后世影响很大。其中,“四端”说又是性善论的根本。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告子上3.6)

所谓“不忍人之心”,即是“人之初,性本善”,它包含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四者分别对应仁、义、礼、智,即所谓“四端”。需要指出的是,性善只表示人性有善的基因,并不意味着人不犯错乃至作恶。因此吴小如强调,孟子言性善,必加之以“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其理论始臻完善。《讲析》则着重指出,性善论主张道德的起源不是他范,而是自觉自发的,因人人皆有“四端”,故“人皆可以为尧舜”(告子下12.2)。而且,由于儒家的道德是自觉自发的,一旦付诸实践,它可能促成“一个充满生机又优美的生活境界”,让人不由得“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离娄上7.27)

伊藤仁斋主张,孟子提倡性善,“盖为自暴自弃者而发”。“自暴其身者,礼义不足行;自弃其身者,仁义不能行。此天下之通患也。”为此,孟子提倡“居仁由义”,“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离娄上7.10)

另外,“良知良能”可视为“性善”的另一种表达: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尽心上13.15)

又,如许多学者所指出的,孟子重“心”,所以《孟子》里面有很多“心”——存心、尽心、求放心、仁心、赤子之心,等等。

要维持良知,保持性善,修养是不可须臾的工夫。在金谷治看来,离娄篇是孟子早期的修养论,与《孝经》《大学》《中庸》论旨切近者甚多。告子、尽心、公孙丑篇则是孟子后期的修养论。消极方面是提倡寡欲,积极方面是扩充“四端”,养气诚身、实践孝悌,进而延伸到治国平天下。

总之,性善论在中国思想史上影响极大,宋代性理学、阳明良知学、李贽童心说,均可追溯或直承于孟子的这一创论。

(二)仁义说

敏锐的读者必然注意到,“性善”和“仁义”有着难以切割的联系。众所周知,孔子思想的关键词可归结为“仁”,而孟子往往“仁义”并举。《讲析》认为,孟子重“义”,是为了强调道德必须力行实践,否则即是空言。“仁义”二字已成为孟学的标志。

由于目标明确,志向坚定,对鱼和熊掌的选择,在孟子那里几乎不成问题: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告子上11.10)

与之同时,孟子对“道”也有清醒的认知,而出语斩截,铿锵有力: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尽心上13.42)

这种硬朗刚直的作风,孟子称之为“大丈夫”: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滕文公下6.2)

顺带一提,《孟子》首次出现“性善”一词是在滕文公上篇第一章,其中有“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这一名句。不过,《讲析》认为此章主旨不在讨论性善,而是强调“有为者亦若是”,亦即勉励弱小的一方勇往直前。这是此后的中国文化稍微欠缺的部分,而孟子屡屡言之,格外宝贵。

关于仁义说,日本学者亦有独到之见。其中,伊藤仁斋、金谷治主张,仁义说是孟子为了对抗杨朱为我、墨翟兼爱而产生的。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滕文公下6.9)

仁斋表示,“夫人道之有仁义也,犹天道之有阴阳,地道之有刚柔,不可得而偏废焉。故圣人言仁必有义在,言义必有仁在,废一而不可。正道之与异端,正判于此。杨朱为我,是废仁也。墨子兼爱,是废义也。若佛老虚无寂灭,是又并仁义而无之者也。其悖于道甚矣。”

在仁斋的启发下,金谷治对孟子、墨子、杨朱三家思想的关系作了十分新颖的解释。其特异之处在于,金谷氏认为孟子之义、墨子兼爱均是孔子之仁发展的必然产物,前者强调爱有差等,后者主张无差别之爱,而杨朱一派的利己主义才是孟、墨两家的死对头。但是,面对“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的局势,孟子一边以“义”纠正墨子的无差别之爱,一边以“仁”压制杨朱的极端自我主义。仁义说由此而来。

(三)政治论

传统中国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政治思想。战国时期,更是如此。“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如《讲析》所指出的,司马迁寥寥几个字,就将孟子的孤独及其与时代的格格不入写出来了。

孟子的政治论大约可以分为两个方向,一是以仁义为基础的王道论,一是革命论。

关于王道论,《孟子》开宗明义第一章就有生动的体现: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所谓王道,即推行仁义。仁义不仅是道德的标尺,还是政治的核心和指针。行王道的具体举措,即“制民之产”——在以农立国的时代,首要问题是解决温饱,为此须做到“不违农时”、“数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时入山林”,使整个社会“谷不可胜食”、“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使民养生丧死无憾”,在此基础上加强教育,晓喻礼节。孟子的理想社会是,“五十者可以衣帛”“七十者可以食肉”,“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讲析》提及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其中养民富民的民生主义是基础。由此可见,孟子的理想在过去两千年间一直是可遇而不可即的梦想。

孟子政治论的另一个方向,即在不仁不义的情况下,人民有权作出自己的选择,大致可以概括为革命论。对于“贼仁贼义”的独夫,孟子义正辞严,力挺“放伐”: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臣弑其君,可乎?”

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仁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梁惠王下2.8)

对于君臣关系,孟子同样是慷慨激昂,正义凛然: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离娄下8.3)

孟子底气十足的根源在于其“民贵君轻”的理论。《讲析》对此大加褒扬: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中国政治思想上,是个大突破,是个大惊奇,极近西方启蒙运动后民主思想中对人民地位的认定。要晓得孟子说这话,是在两千多年之前,而西方的启蒙运动发生在十七、十八世纪,可见孟子之敏锐与敢言。

当然,《讲析》也明确指出,无可讳言的是,十七、十八世纪之后的中国人,没有人再说这话了。“读孟子此语,我们真要愧对我们的祖先。”

平情之见:孟子的心理及其他

相对于阐论孟子的思想,《讲析》在捕捉孟子的心理方面更值得称道。一提到“圣人”,我们常常将他们理解为“完人”。但是,仔细阅读《论语》《孟子》,可以发现即使孔孟,亦非完人,他们和常人一样有弱点和缺点。

对孟子人性上的弱点的把握,对其心理的体悟,可以说是《讲析》的一大特色。比如,梁惠王上篇有一章,孟子告诫“望之不似人君”的梁襄王“不嗜杀人者”能统一天下。《讲析》揣摩道:“此章开始语气有些忿忿,但后来逐渐转为平和,可见孟子之心路历程,又见到他的坚持与诚实。”这种细微的地方,需要反复阅读原文,想象孟子的语气和神情,才能有较为真切的体会。

这方面的例子,公孙丑下篇(4.2、4.7、4.11、4.12、4.13)较多。《讲析》直言孟子“强词夺理”,批评其“态度并不可取”,或孟子“失言”“小气”,他也是“心中有块垒又有情绪的人”。比如,孟子离开齐国之际,一边说“浩然有归志”,一边期望齐王半途来追自己:

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舍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4.12)

朱子说:“此章见圣贤行道济时,汲汲之本心;爱君泽民,惓惓之余意。”而《讲析》更强调“汲汲之本心”和“惓惓之余意”背后的心理——“此章也把孟子观望、犹豫之心表露无遗……孟子此处的志气似乎稍低了一点,语气也显得有些不堪,衡诸前面谈养气诸章,令人心疼,才知道圣贤也与常人一般亦有软弱的时候”。

以上对孟子心理的揣测,是《讲析》平情之论的一个方面。此外,对儒家思想亦有反思。比如,即使是备受赞誉的“富贵不能淫……此之谓大丈夫”一章,《讲析》也能站在现代的立场指出其不足:

孟子时代尚受重男轻女习俗之影响,以“妾妇之道”来与“大丈夫”相对,这是时代的局限,是错的。现在看来,孟子此大丈夫的观念,应是所有人气度的最高典范,女性亦可当之。

再如,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的精神,让我们见识了儒家极乐观刚健的一面,不过儒家也有其弱点:“儒家一向主张公正,但碰到亲情,尤其是有关天伦的部分就往往如遇到了个死结,就怎么解也解不开了。”舜的父亲杀了人,舜应该怎么办?对这个问题,孟子采取了逃避主义:

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䜣然,乐而忘天下。”(尽心上13.35)

也就是说,根据孟子的意见,舜将天下弃如敝屣,偷偷背着父亲逃到海滨,逍遥一生。这仍然是《论语》“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的传统配方。《讲析》指出,这种“逃”背弃了对天下的责任,却难逃道德责难和法律惩戒。从现代“公正”的法治角度而言,孟子的提议显然不尽合格。

再举一个例子。滕文公下篇(6.10)涉及陈仲子,吴小如赞同孟子的看法,认为陈仲子属于“伪廉士”,是典型的沽名钓誉之辈。与之相较,《讲析》则平和、宽容得多:陈仲子只是做儒家做得不彻底,做高士做得不纯粹,他不重视正统儒家所重视的,而更看重其他方面。这种人世上很多,无须深究。——不将自己的理想加诸他人,这是很通达,又很稀缺的品质。

《孟子》的文章与史料价值

言而无文,行之不远。作为一部经典,《孟子》在文辞上也有不朽的成绩。对中国文章极为熟稔的狩野直喜认为《孟子》的文章有三个特点。其一,布置整然,议论透辟。其二,多警句譬喻。其三,文章富于变化。

周志文先生夙有文名,他的“记忆三书”(《同学少年》《家族合照》《记忆之塔》)是以小人物的视角看世界、看历史的典范,那种平淡中蕴蓄着苍茫和幽情的文字,总能在心底泛起涟漪。因此,《讲析》对《孟子》文章的体贴和把握,切不可轻易放过,宜结合原文切磋琢磨。

比如,公孙丑上篇“我四十不动心”一章(或称知言养气章),是不折不扣的名篇。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等耳熟能详的名句,也有揠苗助长的典故,还有盛赞孔子的段落。《讲析》指出,“此章理论绵密,机锋侧出,而行文也如长河般浩荡无涯,唐宋古文家如韩愈、苏洵均推崇傍依之,以为文章之典范,所以在文学上,此章也极为重要,值得特别注意。”再如,离娄下篇“齐人有一妻一妾”章,这是一篇描写文,叙述极为传神,文中三人的表情,都跃然纸上。

文章之外,《讲析》也没有轻忽《孟子》的史料价值。例如,万章下篇(10.2)涉及周朝的官秩与俸禄,“可以作研究古代政治与经济制度之参考,十分珍贵”。尽心上篇有如下一章(13.23)

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

《讲析》指出这段文字属于孟子“老生常谈”的同时,也提示读者注意其史料价值:

文中“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记古人生活,十分传神,又说“使有菽粟如水火”,可见“菽、粟”是当时主要的食物。这些记录很珍贵,皆是研究古代社会史的珍贵材料。

如题所示,小文只是一个粗浅的导览,犹如引路的微光。倘有读者通过《讲析》,步入孟子思想的浩渺天地,那便是经典永恒的召唤。颂其诗,读其书,知其人,论其世,尚友古人,无疑是经典无上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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